2009年11月28日 — 12月23日“从江档案”第五次考察报告

截止2009年10月30日,“从江档案”第一期已经结束。10月14日 — 18日,联合国教科文北京办事处国家项目官员李江萍女士、联合国教科文亚太办事处文化顾问白海思博士赴从江,对联合国—西班牙2.1项目进行总结和评估。10月23日,白海思博士到访北京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见到《勐马档案》的组织和实施者何戍中先生,白博士曾主动要求为《勐马档案》作序,二人乃君子之交,神交已久,借由从江项目,方在CHP实现第一次握手。

CHP主持实施的“从江档案”第一期工作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的充分肯定,同时她们在考察和评估中也提出了几点疑虑:

1)   何以选择的十个记录村寨的“种子记录员”都是男性,没有女性?

2)   每个村寨一个记录者是否太少了?而在从江那样的地区,十个村寨如何操作?

3)   白海思博士特别关注当地人是否可能按本民族实际口语发音记录部分村寨文化。

“从江档案”项目负责人个人原因,此次总结工作未予报告,是为简要补充。前期工作已有“第一期工作总结”可查。

以下是“从江档案”进入第二期后第一次,也即是此项目第五次赴从江工作情况。

坚持“种子记录员”为核心

1)   坚持按项目初始确定的(见第二次出差报告)实施步骤进行,即以当地精英“种子记录员”为骨干,发动村民参与到项目中来,借以实现以村民为主体的记录工作。进入到项目第二期,更明确了这个项目的特点之一就是“群众自己发动自己”。因为这次在从江可说是第一次在一个县的范围内实施“参与式”记录,外来者很难在如此广阔的空间里深入持久地在每个点做足功夫,外来者在此尤其显出势单力薄,非依靠当地人自己的力量不可。

2)   “种子记录员”的骨干作用体现在:1.“种子记录员”是该村寨记录工作的主要记录者,负责了解项目宗旨,搭建记录框架和主要的记录工作;2.组织和发动更多的村民加入到项目中,讲解项目的意义,而后以“讲述”和“共同记录”两种方式参与其中;3.根据各村寨具体情况,以最切合实际的方式,合理运用有限资源,支付项目过程中需要的费用。

3)   当地精英生于斯长于斯,和土地、村民最接近,既能更深入地了解村寨文化,也是保护村寨文化的主要力量。若能通过项目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让他们的能力得到提高,意识有所强化,得到村民更多的认可和支持,当项目结束后仍能在当地发挥作用,那就是项目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了。

◆   已经开展的工作

1)   十个记录点村寨都在不同程度上与本村寨的村民介绍了“从江档案”项目,有的是以村民座谈会形式,有的是个别走访。开座谈会的都记录了参加人姓名年龄身份,总人数达160左右。

2)   所有“种子记录员”都已开始走访本村村民,拍摄村寨活动。除小黄村的贾元金因35岁的长子去世;党翁村的龙小吹因其寨子正在进行苗家多年(5、7、13年不等)举行一次的牯藏,记录工作庞大复杂,其他八个村都已完成部分文稿。摆鸠村的记录员范锡彪已整理出上万字的村寨传说和故事。

3)   高增村的杨通荣和杆洞村的蒙天元除自己采集记录外,已发动了其他村民共同参与记录工作。

◆   村民参与中的问题

1)   各村的“种子记录员”状况不同,现在或曾经是乡、村干部的人在村里有相当的号召力。相对比较偏远、未经旅游开发的村寨村民参与热情高,像小黄、岜沙这样的地方反而比较冷谈。岜沙的记录员滚水格是个高中刚毕业不久的小伙子,自己热情很高,第一次办班时阻拦项目负责人去他们村召开村民会,认为他自己能够把工作做起来,结果碰壁了。他人微言轻,村民和干部没把这事当回事。瑶族高脚村的杨富坤也在发动村民时遭质疑。而范锡彪则在村里和村干一起,发动全村修复了寨子里的主要文化活动场所“牛塘”,并组织了中断至少五年的“放牛打架”民俗活动,全村村民加上邀请的周边村寨,有两万人参加(将有范的详细记录,另文介绍)。

2)   大家对发动妇女参于进来的事,认为很多有关服饰及手工艺方面的传承都在妇女那里,肯定会请她们来讲述或绘制图案,但要找到女性记录者困难很大。小黄村贾元金的女儿是79年生人,也是村里演唱大歌的骨干,可她连小学都没上过。据记录员反应,当地大部分村寨15岁以下的女孩才开始普及学校教育。我们在小黄村找到1996年曾去巴黎演唱侗族大歌的姑娘潘培花,26岁,是当年5个小女孩中唯一现在还留在村子里的,而且在湖南一位资助者的帮助下读完了中专,现在还在继续自学大专课程,她很能了解项目的价值和意义,但对自己作记录信心不足。现在已鼓励她先把她们如何把小黄大歌带到北京带到国外的过程写下来,她决定试试。

潘培花带着大歌和三个同村的小伙伴一起去了巴黎

潘培花

小黄村的姑娘潘培花今年26岁了,1996年,她带着大歌和三个同村的小伙伴一起去了巴黎,法国人爱亲人脸颊,她们觉得怪怪的,有点怕。她还记得她带回来埃菲尔铁塔的小礼品和法国的香烟给乡亲们。现在那三个伙伴嫁的嫁,出去打工的出去打工,只有她留在村里,是村里演出队的骨干,并且在热心人士的资助下坚持读完了中专,现在还在读电大,参加自考。她说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她还爱唱大歌,还在继续学,她说心烦的时候一唱就好了。她也加入到“从江档案”中来了。

3)   已把记录员工作中碰到的困难向县里反应,李峥嵘副县长着县政府办公室向十个记录村寨所在乡镇政府发了传真通知,明确这十位记录员作为“从江档案”项目的骨干在村寨中组织村民开展工作,请相关乡镇政府和所在村的干部予以支持和配合。对困难突出的村寨,比如岜沙和高脚村,县政府办专门打电话至乡镇,关照了相关的干部。

◆   继续培训“种子记录员”

1)2009年12月14日— 19日,按侗族、苗瑶族和壮族三个小组,各两天,召集十个“种子记录员”进行培训和交流。

2)首先请相同族裔的记录员根据各自村寨讨论和自己整理的记录大纲进行交流,共同确定出各个村寨较为详细的记录大纲。原则是,强调各村的特色,尊重每个村寨原创的构思和体例,但尽量避免内容的重复。这个情况在侗族的三个地区相对突出,其他族裔重复的几率很小。经过讨论,除了一人有事未参加,一人提前回去未交稿外,其他人都已列出基本可作为记录蓝本的大纲。

3)以《勐马档案》为范本,学习具体记录文本写作原则,及发动村民广泛参与的具体操作方式。每位记录员都认为,经过自己前阶段的记录实践,再学习范文,收获特别大,这回彻底搞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写怎么干了。他们觉得《勐马档案》是个非常好的样板和激励,是他们效仿和赶超的目标。

种子记录员

三个侗族村寨的“种子记录员”在讨论他们的记录大纲,《勐马档案》和阿尔村的经验都是他们学习和查考的对象,但他们说,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特点,同是从江县,同是侗族,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4)当地负责人找到从江职业中学解决文本的电脑录入工作,来参加培训的记录员校对了自己第一批文稿。同时把已经拍摄的照片和录像转至电脑上,并对应文稿和照片序号写了说明,基本弄清了各种记录工具互相配合的具体操作要求。对照片和录像的技术要求也有针对性地进行了交流和辅导。

5)有记录员提出在采集过程中,反复找寨老讲故事,寨老年事已高,也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一点表示没有不成敬意。还有记录员反应,记录某些特殊的事,比如牿藏方面的,比如有些特殊的村规,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必须要先做祭祀,供上鸡鸭等不同的供品才可以开口。还有的如小黄,需要把歌师集中起来录制和记录一些现在已不常唱的,年轻人不会唱的大歌等等,都有各自不同的需要些费用的地方。为解决这些问题,根据各村不同情况,先尝试以一个季度为单位,给予每个记录员100 — 300元不等的活动经费,记录员接受了这个安排。

6)按照最初设想的每两三个月根据各个村寨产出的情况支付劳务费,遵循多产多得的原则,以激励先进。本次培训期间,已照此原则实施了第一次,各记录员间小有差别。记录员似乎也接受了,但其效果还有待观察。

◆   下一阶段的工作

1)又物色了从江下江镇水族村寨高良村作为记录点,并选择了记录员潘官武(40岁,现是村干部)。主要考虑从江一直以五个世居少数民族为其特色之一,项目本身又以保护文化多样性自居,故而拉一村不可拉一族。这样,“从江档案”的记录村寨点升为11个,包括侗、苗、瑶、壮、水五个民族。

2)当地负责人把工作重点放各记录村寨上面,主要任务是协助“种子记录员”发动村民广泛参与到项目中,帮助组织安排较大规模活动的拍摄,了解各记录员的工作状况和进度,反应并跟进过程中的问题及解决情况。

3)年初是一年中节日最多的时候,初步确定3月份为下一个小结点,将汇总这一阶段的工作成效。

4)这次的汇总工作中发现,从江不仅交通困难,通讯也很不畅通,很多记录员的手机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打通,联络起来十分不便,当地负责人常有到了寨子竟然找不到记录员的事。此次培训已让联络不畅的记录员留了本村其他人的电话以备用,但这联系的工作仍是难点。

5)交通不便使得记录员传递文稿大多通过别人捎带的方式,其中只有两个记录员可以自己解决电脑输入,其他人的手写稿在职业学校录入后,此次的实验表明,第一稿必须经过本人校对,这又需本人到县城并需有一定的时间,这部分成本,时间上的和费用上的,都需在下一期工作中考虑。

6)已经可以确定,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图、文资料需要收纳和整理,当地负责人和个别记录员如杨通荣,应该可以担当初步收集甚至整理的工作,只是缺乏一定的设备(软硬件都缺),可能也需要必要的培训。这部分工作下阶段似也需考虑。

小黄村的老戏台

小黄村的姑娘们

新戏台

小黄村的老戏台已经被新的取代了,小黄村的姑娘们也和我们在城里看见的无甚两样。村子还在,大歌还唱,什么在变,什么又是不变的呢?取舍之间,什么是我们的依据?

正在修缮的鼓楼

村里的老建筑

老物件

从江的增冲村有个康熙年间的鼓楼(公元1672年),还有依稀可辨的往日繁华和极其细致的工艺和建筑,这个冬天,国家给了钱,对“国宝级”的鼓楼进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全面修缮。可村子里其他老房子老物件基本就没救了,正在迅速地破败下去,问村里人,当年何以如此兴盛,鼓楼是怎么修起来的?已几乎无人能答出一二。


2009.12.29